來不及和媽媽告別他寫書證明她活過：周耀輝專訪之一

音樂人

JoJo

2018/3/15

周耀輝和林夕、黃偉文並稱「香港三大詞人」，他是黃耀明的御用作詞人，為麥浚龍寫出曠世前衛的《雌雄同體》，他近年也寫了不少國語作品，例如田馥甄《渺小》和李榮浩《模特》。他30年來寫的歌詞約千首，出過11本書，《紙上染了藍》寫的是他媽媽的故事，原來他過去長年住在阿姆斯特丹，媽媽2010年病重過世時，他在奔回香港的飛機上，沒能見到媽媽最後一面。

來不及見到媽媽最後一面

2012年開始，他用兩年時間寫了12篇散文，並集結成書，書腰上面引用他在書中的話：「我寫這本書有種奢望，去證明我媽媽一生沒有白過，透過文字去告訴這個世界，她存在過。」

如今，他的母親過世8年，這本書也出版4年。在台灣進行訪問當天，他一進門就微笑打招呼，態度謙和有禮，沒有架子，講起話來溫柔堅定，他輕撫新書書封，回憶寫作初衷，他說：「其實世界早就忘了我媽媽，對世界來說，我媽不是什麼人物，現在有facebook，但是我媽媽沒有，我必須要寫下來，讓人家記得，讓我自己記得。」

媽媽的一生離奇少女等愛記

他記得的媽媽擁有多種樣貌，年輕時的媽媽是「離奇少女」，年紀輕輕就離家出走，和陌生男子同住、還跟著他們一家從廣州逃難到香港。後來她在香港認識同樣逃難過來的爸爸。同是天涯淪落人，兩人戰後在異地戀愛、結婚成家，不過好景不常，7年後爸爸拋妻棄子到加拿大，把在故鄉的妻小接去國外，留下他媽媽在香港孤身一人，撫養姊姊和他成人。

他記憶中的媽媽曾經強悍，會抓老鼠泡藥酒喝，他們家貧住在徙置區（第一代的出租公共房屋），媽媽不得已低頭和親友借錢、被人輕視，她被丈夫拋棄卻堅不離婚，怕被說閒話。他記憶中的媽媽，曾從背後握著他的手，溫柔教他寫字，中年的媽媽也曾抑鬱咆哮，讓他害怕，晚年的她則滿腹牢騷，讓他想逃。

寫媽媽不困難最困難的是面對自己

不過他坦言，最困難的不是寫媽媽，而是面對自己，他寫媽媽的故事，同時也是自剖內心：他把人生每一次重大抉擇，拿出來細細檢視，如果回到從前，他的選擇會一樣嗎？媽媽期盼他念法律系當律師，他選擇念比較文學，身為長子他離開香港、也離開了媽媽，媽媽希望能抱孫子，但他偏偏讓她失望了。

談到自己年輕時的選擇，他嘆氣了，周耀輝說：「我必須再問自己一次，你曾經做過很多選擇，傷害了媽媽，為何要這樣做？原因還在嗎？我想任何做兒女的都有這一種難吧，都有自己的渴望，爸媽也有他們的時代背景和渴望......但我還是覺得，從頭來一次，我也應該是這樣吧。」

寫歌《你讓我飛》回憶母親包容

他寫書證明母親存在過，寫歌來回憶母親的包容，林一峰的《你讓我飛》就是這樣一首歌。周耀輝說，林一峰作曲時想的是他父親，他寫詞想的是他母親，他說：「我媽當然有很多期望，她可能單親、不安全感、控制欲也重，但是我人生很重要的決定，我還是可以自己做主，特別是我離開香港到荷蘭，對她來說是很大的失望，實實在在的我不在她身邊，但她還是讓我，後來用更大的包容接受我。」他嘴角漾起一抹微笑：「所以她是真的讓我飛來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