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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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兽.28

2018/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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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兽.28

麦浚龙.董折

“不只心跳冒汗 忘了问你好吗应怎样讲
当推销说废话 已经很忙
兼职校酒待客多开朗 神怡心旷
终于归家得一口气大概刚好 够跌落床
忘了问从何学晓煮这盘洋葱汤
怎敢跟你说 我半路已吞饱便当…...”


1997年1月18日

我们28岁。

妳比我早了一年毕业,而我成绩比较差,留级了一年。
留级的这一年,我在大学兼职图书馆管理员。当然算不上甚么帮补。妳比我先投身社会,看到妳忙着照顾着我和我们的小孩,一天只睡得四个半小时,又忙着上班。闲时听妳说着外面的人事问题有多复杂,心想我能躲在图书馆内,多幸福。
从来妳的心思比我细密,我头脑较为 简单。
当时候我幼稚地认为,只要把妳私有化收藏起来,就叫幸福。
我答应过,毕业后,妳就能够安心孕育这个家,要睡个饱,才有精神照料我和小孩。
话虽没说出口,我深信,难捱的,我来挡;未知的,我来闯。

真傻。

妳笑说对着我才是最难捱的事。
笑说与否,这段时光到了今天才知道,原来是最可贵的。

但愿此刻永留。

一个十年。
成家,毕业,立室。
见工,打工。转工,见工,打工。转工,见工,打工。
上班,下班。
上床,起床。
忙着疲累,疲累着忙。

夜.家
打字机声响过不停。
凌晨2:30。
浦铭心冰冷地在打字。
寂静的十秒后,我从睡房步出。
董折受不了 : (四处走找柜)我明明买过纸笔俾你㗎,妳唔用?顶你个肺去�晒边……(怎么找也找不到)
浦铭心淡淡地说:左边第四个柜桶。
董折最终拿出厚薄不一的书簿和笔,放到桌上。
董折心情极差,二人的脸容亦觉憔悴。
董折 : 大家唔驶瞓?听日唔驶做?细嘅醒咗嘈,妳凑定我凑?
浦铭心 : 佢无嘈呀,得你嘈咋嘛。
董折不语。
浦铭心 : 我帮佢戴咗耳塞,你嗰对响你床边,三日前摆嘅。
董折 : ……玩我?
浦铭心淡然地说:……我哋已经好耐冇咁样对望过。
淡淡的语调说出这句话令我呆眼了,呆呆的心动了五六秒左右。
变回心情差的董折 : 三日冇瞓……望咗,嗱再打反面。(头也不回离座,返回睡房)
大厅中回复宁静。
香薰在烧。
浦铭心心�难过,眼泪差点掉下来。这个家很静,你上班,下班,回家,但我所认识的你到底去了那里。
浦铭心从来不是一个求注目的人。但她这个行为,带着很多理由。
浦铭心深呼吸了一口气,再度打字起来。
她呆呆的继续打字每一粒字也来得沉重。
一会儿后,浦铭心身后传来脚步声。
浦铭心一直听着自己的呼吸,自己的心跳。她好像知道即将会怎样。
亲近,原来要走到这一步才行。
董折从后伸出一双手,暴力地紧握着浦铭心在打字的手。

而我,就是这样不懂珍惜妳。

我面对的世界,远远比我所想像的还要大得多。
冒汗,不再是一种憧憬,反而成了种负担。
勇悍,渐渐被社会磨蹭出对自身的质疑。

说实在,我没甚么能力。应该说是比普通的更普通。翻过的书,毕过的业,统统都不管用。
文学,自问没有这种情操。
数学,除了可以加减乘除外,我连一个数术家的职责也不知道。
科学……更加想也没想过要当科学家。
对话交际,我又不擅长。

我在一家造纸的公司分行上班。对,我整天都是对着一沓沓、厚厚薄薄的白纸工作。日更在推销,夜更在造纸工场当检查员。

造纸工场内,电话响。
奚锦 :“咩环境呀?”
董折 :“啱啱先浪高晒D货。”
“啱啱?三粒半钟喇㖞。”
“系呀,架拖头打咗柴。”
“咁你打咗柴未呀?系你自己话踩两更㗎嘛”
“……”
“两更时间更半钱。喂……喂?”
“……得”
“啊……屌你呀,死尸更都肯做,屋企好多件呀?”
“搵食啫。”
“我都就黎搵唔到,你搵到咩?……个风食到正一正,过两日重有个嚟紧。我唔该你醒少少,如果听朝因为你�而甩咗个客……你搵定工转行做烧衣都得啦。出面挂紧十号波就咪�走喇,有咩事唔赔,个风天光倒就会落,咪¬返屋企,直接返纸厂。”
董折满身大汗,望望四周,发现没有空调“……”
“唔�驶望啦,冷气坏�咗啊嘛。我知!你前十个都系咁讲㗎喇,望吓右边,见唔见风扇呀?够用㗎喇。”
“洗个面都得啩。”
“洗肾都得……老婆细路呢排几好嘛?”
“……几好,有心。”
“……我冇乜心㗎咋㖞,我意思你冇咗份工,家儿仔女点开饭呀?”
“尽做。”
“知唔知边个张洪量?有冇听过《你知道我在等你吗》呀,几好听㗎……你有冇听过?”
“有。”
“几好㗎,简单易明,咁你明唔明首歌讲咩呀?”
“……明。”
“真系明?”
董折不语 :“……”
“我系话我唔知喺度等乜�呀。”
挂线。


每星期的二四六深夜,还在一家小酒吧内兼职当洒保。
一个人三份工作,世界并没有优待我,只是幸好求到生活。

问我有甚么嗜好,只能说我喜欢发呆。

人生多荒谬。

不爱交谈,却当上了推销的工作。
酒量差,不懂赏酒,却走去当酒保。

回家没事干,不是去睡,就是在发呆。
不知从何时开始,很多时候回到家的楼下,又不想上去,可能是忙碌了一整天,剩下的时间不想再与人相处。虽是家人,但家人终归都是人。
有时候觉得世界很细小,彷佛到处都是人。总言之此刻站在家楼下的我,就是不想归家。
呆站在街上,燃点起香烟。看着路灯转色,其实无无聊聊,感觉还真的很不错。对不起,只能说这方面我比较自私。只想偷点时间来静一下。寂静无声远比小孩的哭声顺耳得多。
呆呆在想,想念妳,想念以前我们独处的时光。
听起来,我是一个很不负责任的丈夫吧……
我不是不爱我们的小孩,只是坦白地说,我爱妳多过爱他。
这感受……有错吗?
看到妳不是忙着小孩,就是累得睡着。自有了小孩,注意力不免被分散。我们少了谈话,虽是共处,但我们好像走进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妳会否知道,这一刻我在想妳吗?或者,我只是在想念着以前的我们。

不经不觉,香烟烧尽,烟包也空了。原来我站在原地呆了45分钟。

妳的性格爽快,很容易交朋友,就连入睡都比我容易。

我性格寡言,但说话不多的人原来也有好处。

很多人说,单身往往是最洒脱,最随心所欲的。但在这个宏大的世界�,我偶尔遇到某种人,他们特别钟情有家室的人 ,因为情感上最忌讳的,往往就不禁留下情感。

昏暗而狭窄的酒吧内,小心是长驻这酒吧的酒保。
我在一个睡不着的晚上,走到这个地方自荐这份深夜的工作。躺在床上都无法入睡,倒不如好好运用无眠的时间再多赚点钱。
所以每星期的二四六深夜,我便当上了兼职酒保。
当然,到了今天我仍不太清楚那么细小的酒吧内为何能容纳两个酒保。
小心跟我一样,说话不多。很多时候,我们可以整个月也不交谈。酒吧内主要做常客的生意,人客不多,来来去去都已见惯不鲜,感觉其实不错。
这个酒吧很奇怪,亦很有趣,客人都是自己一个人来,有酒品,而且都是不想跟别人交谈。独个儿卖醉,总有数不清的原因,说不尽的故事。说起来比较极端,但这正正就是一家不交谈,不玩乐,不嘈吵,属于一群只想安静地卖醉的灵魂栖息的地方。
客人选这个地方,是因为这是一个单纯以卖醉为目的的聚脚点。
小心是一位身上满布纹身的女生。她话不多,但很能喝。
对于我这个不能喝酒的人,我也许永远都不会明白喜欢喝酒的人的出发点,但我又非常明瞭这个地方的重要性。
小心调的酒很烈,不出五六杯,谁都会倒下。也许这就是客人主要来找小心的原因。
而我,其实也称不上甚么“酒保”。我主要做的,其实就是泡茶和咖啡,为客人解酒。
当然,另一主要工作,就是当酒吧关门的时候把客人抬走。
小心是一个怪人,她的薪水大多拿去纹身。她说,她想把自己的灵魂,逐一纹到她的皮肤上。
坦白说,我完全不明白她这个概念背后的意思。
小心的男朋友是一名足不出户的纹身师。足不出户,意思是他真的不能踏出门外。听小心说,他最近进步了,能走出家外十多步掉垃圾。
而小心负责家外所有杂务,他们是相当有趣的一对恋人。
这一个晚上,一切依旧,我和小心把客人抬离酒吧之后,如常地收拾准备关门。
我们在狭窄的工作间�,有默契地而不碰到大家般清洗酒杯。

我 : 除左D垃圾,仲有冇嘢要
小心一边脱去工作服一边淡淡说 : 干洗铺半粒钟后先开……
我继续背着她,三秒后微微点头。

说罢小心已经脱好一半制服,走进员工更衣室。
我把剩余的杯碟清洗好,抹抹手,然后转身走进更衣室。
一切,依旧如常。

有家室的,总带着“要回家”这个潜台词。而荒谬地,总会有些对象,无论单身与否,一样有家要归。这群“不想留情”的人,要碰上的自然会碰上。能够双方都可以安然回家而不带麻烦的,原来是一种有规律的洒脱。

回家看到妳睡得正甜,我却又突然睡不着。

我看到一个陌生的妳。

走进厨房,看到妳早已煮好的洋葱汤。
心里感到微微的落寞。
忘了留意,亦没有问,不知妳从何学会煮洋葱汤。
怎敢跟你说 这一刻我又吃不下。因为我半路已吞饱便当。

一个人站在浴室�,对着镜子,我看到一个陌生的自己。
有家室的人,就会明白深夜�那份“有家室”的寂静。
我十分享受这份宁静……

但不知我为何今天没能享受这种安宁。我突然呼吸困难,感到自己身处的这个家,其实是一个困局。

勇悍,暗涌着一份质疑。

面对着大世界,远远比我所想像的还要大很多。是隔了多年之后才发觉,妳,才是我的世界。

当然,后知后觉……不就是这个意思吗?(笑)

董折


“... 临插入去才害怕开门无话想讲 先抽几根烟看马路转灯真耐看
就怪同事陪丈夫洗烫 没法填空档
我抽到差点哮喘先去面对一屋一担压力已经很勇悍
谁因谁荒唐过 谁比谁开怀过
谁想谁要求错 想 太多 谁逼谁不能过 ...”

困兽.28
曲 : 泽日生
词 : 林夕
编 : 王双骏
监 : 麦浚龙/王双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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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elease Date

    2018/10/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