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黃耀明的作品，擅於在曖昧的文字氣氛中抒發當世情懷，80、90年代批判社會、關注過渡問題，2000年前後探討末世心態，此番決定推出國語專輯【拂了一身還滿】，也與大環境密切相關：「社會轉變了，我們的身邊，甚至是我的朋友，很多都不是說廣東話的人，所以我覺得我是時候去回應生活裡面的一些變遷。」
我在，故我歌
回歸電子音樂，明哥並無妥協，而是配合心態題材的轉變，上一張專輯【King Of The Road】抒發中年心境，用樸素民謠描寫，這回的【拂了一身還滿】則是用強烈節拍，描繪近年在內地工作，對鄉村都市化的現象觀察。
黃耀明的「中年危機」
上張專輯中，《你頭上的光環》從男士髮線歌頌中年人光輝歲月、《平安鐘》從關懷老人帶出對生命的唏噓，《親愛的瑪嘉烈》則是寫青年的懊惱，而這張專輯中的《拂了一身還滿》、《第二次青春》其實也有點延續的意味，前者原名為「第二春」，而後者則是明哥2000年時，與蔡琴合作舞台劇「花天走地」中的插曲，「是說一個步入中年的人，回頭看自己年少時的一些感慨，我覺得現在我面對自己的青春，然後又希望可以重新拿到力量，去面對一個新的，所謂的第二春的時候，是很適合重唱這首歌。歌詞內容很抽象，是我長大之後，對我年輕時一些錯誤的選擇，有一些走過的冤枉路，如果有機會，一定會提醒年少的我，但其實是不可以的，所以這是一首很傷感的歌。我將它放在開頭，開頭可以很傷感，但結尾不應該傷感。」
回應世情變遷
當百分之九十九的財富，都集中在百分之一的人手裡，《下流》與《紅眼症》巧合地洞悉世情，明哥用最摩登時髦的舞曲，來表達每個人都想向上爬的心態，歌名卻反差的變成一語雙關的「下流」，而另一個意思是關於人口的流動：「有很多內地的人，他們會南下，想來深圳、想來香港，而香港人又會覺得在這裡沒有機會，要北上，要流動，那你想上流還是下流呢？」同樣的想法，讓明哥收回近十年前寫給內地歌手丁菲飛的《紅眼症》，明哥笑說自己很厲害，十年前的歌現在無論是音樂或歌詞，都沒有過時的感覺，所以沒有多做改動。
向Chelsea致敬
創作是反映當時的心境，《車路士的男孩》與《切爾西的女孩》這一曲兩詞，是10年世界盃時發想出來的，對足球一竅不通的明哥，因為身邊的人都在談論足球，所以就用Chelsea這個英國和美國都有的地名，設想了一個浪漫背景：「我成長的時候，對於Chelsea的認識不是車路士，是關於紐約一個小區域，孕育了很多前衛的流行文化，譬如前衛Pop Art大師Andy Warhol，就是在Chelsea這個區活躍，所以就想，不如寫兩首歌，一首歌用廣東話，講車路士，另一首歌用國語，講切爾西，好像有些人去踢球，另一班年輕人去組樂團、去當文藝青年，說的是兩個不同的選擇。」【Chelsea Girl】其實曾是一張60年代樂隊The Velvet Underground的唱片，也是為樂隊設計形象的Andy Warhol，1966拍過的同名電影，電影中用分割畫面將兩組影像並列同時放映，互相融合對照，看得出明哥的一曲兩詞，的確是細心的安排。
電音與文字的衝突反差
不過創作也不一定要有複雜故事和曖昧隱喻，就像《汕尾以南》，只是明哥從小到大經常在天氣報告中聽到的地名，讓他常常在想，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神祕美麗的地方呢？很久沒寫歌詞的明哥，便與周耀輝接力完成，也是兩人第一次填詞合作，音樂方面則來個大反差，明哥提醒大家要仔細聆聽：「這本來應該是一首很簡單的歌，很民謠的處理就行，但最後我們決定將它複雜化，完全用電子音樂去處理，所以你在歌中可以聽到，很神秘迷離、雲遊太虛的感覺，尤其注意結尾的部分，我們做了很多很細微的音響效果，你要帶著耳機，才聽得到種很細微的效果，我想做音樂好玩的地方，就是你怎樣去處理那些很細微的細節部分。」
專輯的同名歌《拂了一身還滿》原來曾有另一個面貌，明哥透露最初交給邁克寫詞的Demo，是抒情音樂版本，邁克選了一首李煜的詞「清平樂」放在其中，太古雅的結果剛開始讓明哥嚇了一跳，「我覺得其中的矛盾衝突很有趣，也與我整張唱片講的一個古老的中國要越來越進步，越來越都市化很吻合，所以我將古雅的歌，變成一個很高壓、很跳躍的一首跳舞作品。這也是我很喜歡的一首歌，最喜歡的是我請到潘迪華姐姐在歌的開場和結尾幫我念白，是最畫龍點睛的部分。」
黑暗中的戀愛
盧凱彤譜寫的《絕色》，明哥透露是關於盲人的愛情故事：「我這兩年有和『黑暗中對話』這個機構合作，其中一個是合作了『暗中作樂』音樂會，音樂會中無論是表演者或觀眾都是看不見的，我覺得很有趣，於是就想，黑暗之中大家如何談戀愛呢？之後就跟林夕說了這個題材，再慢慢砌成歌曲的其他部分，像基爵的編曲，加進了開場和散場，既電子又管絃的音樂，提升了歌曲的境界，就好像我是閉上了雙眼，去幻想另一個世界。」
聽歌也可以不必深究內裡因由，可以沒負擔隨波逐流，然而歌曲記憶了時代，時代也讓歌曲留下記憶，黃耀明唱出對當世的觀察，你又怎能置身事外？
明哥的近期推薦：Peter Gabriel【New Blood】
這是我一個偶像，由70年代玩音樂到現在Genesis的前主唱Peter Gabriel，他的新專輯叫【New Blood】，是將他一些舊作，用管弦樂的方法來玩，他給自己一個規定，就是裡面沒有鼓、沒有吉他，全部都是管弦樂，很有挑戰性的一張專輯。
原文刊載於2011年12月號KKBOX音樂誌
攝影：Wu Kenny
照片由KKBOX音樂誌提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