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女主角？－陳老闆唱片行

雨中的早晨， 一邊喝著秋天第一泡雲南來的金芽“滇紅”（真是好紅茶，一點一滴適度的釋放出像花蜜的甘甜味道。），一邊讀著這一期紐約客刊出費茲傑羅被遺漏的精采短篇，「感激你的火」（Thank You for the Light）。 這篇1936年被編輯認為「不合時宜」的退稿『極短篇』。大約五千個英文單字，講一個叫韓森的中年婦人，在巡迴推銷調整型內衣的某一站，來到了Kansas City；然後在堪薩斯這個城市，她憋了一整天的菸癮，最後受不了，決定在一個香火鼎盛的天主教堂裡，偷抽幾口，解決她的焦慮，也解決她忘了帶火點菸的窘境。 「感激你的火」（Thank You for the Light）的手稿前陣子在拍賣會，被費茲傑羅的粉絲標到，這位先生居然像被F. Scott Fitzgerald亡靈附身似的，不死心的把這稿子又投了一次到「New Yorker」雜誌，咦，或許是現在的編輯看到來自76年前的稿件，大驚失色之下，毫不遲疑，當週立刻刊載。以小說作者的同業來說，我確實覺得這篇小說，有極精彩的魔幻結尾，韓森女士居然讓聖母瑪利亞幫她點了火，情節在適當的節奏裡自然的形成，非常厲害。（雖然，這段時間有人說寫的不怎麼好…，當時被退稿也不意外。） 就在我換沖第三泡金芽“滇紅”的時候。門鈴突然叮鈴鈴的響起…。90年代活躍的紀錄片導演在我的對講機裡吶喊著。（滇紅正是他贈送的，居然馬上就來分享…）林導演木森先生很長一段時間都在研究紅茶，前幾年，一路從印度，斯里蘭卡，還被拐去印尼，最後，他終於發現雲南是他退休種茶的好所在。因此，叫他茶農好像比較恰當吧。 這位還是被稱呼叫“林導”的好友，從認識的那天開始，我就知道他是位對各種人事地物都抱持100%執著的大哥，從他以前拍的許多深入困境的庶民鏡頭，到現在對紅茶的種植的熱衷；就完全不是我這種個性懶散的普通人可以想像的。 我的人生也因為有很多這樣的朋友充斥在周圍，因此，也被閃亮的光芒所庇蔭，某些時候也會顯得有些許異樣的正常。 就像我很認真的跟“林導”學習了“滇紅”的沖泡法一樣的心情，縱使知道以後可能消費不起這種昂貴的飲品，但，一包百來塊台灣特產的“日月紅茶”用心的沖泡，應該也有用吧。 林導像個老式黑白電影探長似的，皺起眉頭，小口微吸了我遞給他的茶湯。然後，整杯一口喝光，沒有嫌棄。（剎時，我鬆了一口氣） 話雖如此，我還是像個乖巧的學生，誠惶誠恐的想聽些所謂的“面談授課指導”。 只是出乎意料的…，指導教授居然拿起我放在桌上的「紐約客」雜誌，輕鬆的說：「你也看了這期的F. Scott Fitzgerald吧！看完後，居然激起我想拍部時下流行的“微電影”的心情。」 我感同身受的點頭。 「既然是所謂“爵士年代”的費茲傑羅，那你會選哪個爵士女主唱當背景音樂。」指導教授又像探長似的皺起眉頭等著不是犯人的我招供。 「我有兩張黑膠唱片的建議。一是Shirley Horn的【Travelin' Light】，你看這張1965年MCA的版本，封面雪莉坐擁六個紅色行李箱回眸迎人的笑臉，然後聽她唱出輕輕吐氣唱出“我要旅行了…”，我真是覺得這叫韓森的Lady簡直就是Horn大姐本人了。然後，第二首馬上接唱了輕快怡人的《Sunday In New York》和小說形容的節奏，幾乎是一模一樣的…。」 「嗯…；那你覺得的第二合適對像呢？」探長有點不耐煩的問。 「第二個是與費茲傑羅同名的艾拉費茲傑拉大姐，音樂也還是《Travelin' Light》，只是她唱的比較像需菸甚恐的癮者，唦啞且緩慢…。然後，結尾時可用《The Shadow Of Your Smile》來襯配她被聖母點著了菸的快樂並感恩的表情。」我拿出了【Jukebox Ella: The Complete Verve Singles Vol. 1】這張合輯，遞給林導。 「只是，如果你覺得剛剛我推薦的第一人選，Shirley Horn的這張黑膠是對的話，那我覺得Ending就更合適用第七首自彈自唱的《Someone You've Loved》，那加速的琴鍵連綿音，稱職配了合宜的氣音吐納唱法，簡直是告解後的最佳表情。」林導雙手端著這張佈滿旅行箱封面的黑膠，面無表情的凝視著。 「只是…，我心目中有更佳合適的人選…。」他似乎有備而來要我把它帶來的兩張黑膠，放到唱盤上去好好評比一番。 這兩張都是巴西所謂「The MPB Generation」（巴西新浪潮音樂世代）的頭號革命女伶－Gal Costa的。 「首先，小說開場她剛到達堪薩斯城的那一幕，我會配上《India》這首比森巴嚴重一點，比Boss Nova浪漫一點的主打歌，你看這唱片封套的比基尼小褲褲，可能覺得完全不搭，可是你聽，多麼合適…；從輕刷吉他的曼妙合弦，然後進入蓋兒小姐略帶神祕感的嗓音，我們來到她伴演的韓森女士接到訂單的餐桌上，音樂換成《Só Louco 如此瘋狂》，於是我們感受到她銷售成功的雀躍和不能抽菸的小哀怨。」林導還說巴西聖保羅天主教堂更是絕佳的拍片地點，可以完整的呈現這部微電影的全部，只要有這兩張專輯－【1973：Índia】＋【1975：Gal Canta Caymmi】（多利瓦、卡依米作品輯）。 我，突然神奇的陷入沉思之中。蓋兒小姐聽不懂的南美葡語在溫潤的釋放著難以理解的美好，真是像“滇紅＂的滋味一樣的，不斷釋出意外的甘甜與驚喜，只不過，這怎會合適這篇小說呢？ （當然，我什麼也沒說，默默的繼續用茶代替談話。然而，我想，電影導演真的是眼力超越聽力的人種呦～當然，也是默默的偷偷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