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動力火車的歌曲中，聽見時間的聲音：「20 週年巡迴」現場直擊

不是只有五月天有二十年，其實動力火車也有二十年。兩個同樣來自 1997 年在華語樂壇初聞啼聲的團體，在那個華語音樂蓬勃的年代，一夕爆紅與成名在望還不算遙不可及。音樂是那個世代的必需品，創作者把人們不知所措與無處宣洩的心緒都寫成了歌，於是我們在那些歌曲中獲得慰藉。動力火車正是那個年代的代表之一。兩個來自屏東排灣族的男生，一如他們的團名般，用一種義無反顧的態度唱著高亢激昂的情歌，《不甘心不放手》、《我不知道》、《衝動》、《背叛情歌》、《外套》等，抒情搖滾的曲風唱著的其實不只是我們以為的那些心事，當然，這是要到今晚這場演唱會中我才能發現的事。



二十年聽起來不可思議，特別是對面臨過歌唱生涯起起伏伏的動力火車來說更顯得難能可貴。這場「跟動力合唱：動力火車20年巡迴演唱會台北旗艦場」從開場就氣勢萬鈞，開場影片帶出的各種數字快速堆疊歌迷情緒，最後落在二十年的數字上。舞台上斗大的「2 0」帶出從天而降的顏志琳與尤秋興，一藍一紅的搭配高唱著《下一站》、《動力火車》、《有話直說》三首歌作開場，舞台上的煙火綻放，磅礡的高規格開場儼然是唱片公司的最大誠意，或許也可以說是犒賞歌迷的最大回饋，當然我更相信這是對這兩個始終不曾放棄過歌唱的兩人應得的場面。



在這場演唱會中，動力火車唱足了 38 首歌曲，想的到的與想不到的他們幾乎都唱了，可以說是用一種徹底放開的拚勁在唱歌。不過不一樣的是，這二十年或許對他們來說也有了不同，當年歌聲中那股橫衝直撞的力道，經過了時間的洗鍊後似乎更加沉澱。這場演唱會中安排了多段專訪顏志琳與尤秋興家人的影片穿插其中，這些影片都相當令人動容，也讓人看見他們從愛上音樂到告訴自己他們只剩下音樂的箇中轉折。其中也提到了面對金曲魔咒的心境，兩人描述在獲得了金曲獎後演出卻逐漸減少，歌迷也不如當年盛況，也讓他們為了生活選擇到中國發展。這樣的決定其實就是離鄉背井，尤其是當時顏志琳的妻子正懷孕，但志琳卻無法陪在妻子身邊。影片中安排了妻子寫了一封信給志琳，其中一段話寫著，「你說這樣是為了給我們家更好的生活，可是我好想說，更好的生活其實就是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影片中獨自唸著妻子信的志琳語畢後深深吸了一口氣。而他站在舞台上，獨自唱了劉畊宏作詞、周杰倫譜曲的《重傷的汗水》，以及瞿友寧作詞的《搖籃曲》。



一直都覺得動力火車的歌聲之所以動人是來自於一種依戀的情緒，他們的歌曲從不是瀟灑或耍帥的風格，而是無能為力。他們就像是浪子，而這種浪子並非只是形容，更是他們的真實生活。在這場演唱會上，志琳與秋興在歌與歌中間的空檔就會呼喚自己的家人，跟自己的媽媽喊話，跟自己的女兒揮手等。演唱會前半場聚精會神的演唱就像是一場證明，當我們看著影片中他們的家人說著對他們原本的期望，到他們不顧家人勸說毅然走上音樂的孤行，而到現在已能站上小巨蛋在自己家人面前演出。台下的我覺得今晚這個舞台就像是一齣他們人生故事的中場，像是一個叛逆的孩子終於抬頭挺胸回家的心情。而演唱會更貼心安排了他們在尚未成為動力火車前的民歌時期場景，兩人侃侃而談當時與好友組的第一個團叫「處男合唱團」等趣聞。在這個段落中他們翻唱了多首歌曲，包含了伍佰《挪威的森林》、五月天《終結孤單》、與蔡依林的《我呸》等，特別是翻唱的《我呸》相當精采，動力火車在這首歌曲上的編曲與唱法完全顛覆了蔡依林原先的風格，讓這首《我呸》成功轉化成了男子口氣，這首翻唱的《我呸》也成為這場演唱會中最令我驚喜的曲目。



站上台灣流行音樂最具指標的舞台，動力火車唱著那些大家也許熟悉或不熟悉的歌曲，到了演唱會下半場兩人的情緒由激昂轉趨平緩。帶領歌迷走入那還沒有動力火車的史前時代，回顧屬於顏志琳與尤秋興這兩個人最初的面貌。我很喜歡他們倆在屏東老家附近聊到兩人當年的記憶，關於小時候的惡作劇，關於做臨時工的辛勞，關於不眠不休在 pub 駐唱期待機會降臨的日子等。夢想對很多人來說不過只是寫在作文簿上的字，但要把那幾個字變成真實需要的不單只有天分，更是耐心等待。或許夢想本身就是為了找出誰才是那個願意為它付出時間的人吧。對動力火車來說，這二十年並不是理所當然，他們面臨過許多打擊與灰心的事，不過他們都撐了過來。演唱會結束前兩人在感謝名單中特別提到了，他們要感謝這些日子以來幕後每一個工作人員，排通告的，錄音的，拍 MV 的，接活動的。尤秋興感性說，「謝謝你們陪我們走過那些沒有太多活動與通告的日子，謝謝你們一直都在。」要歌手面對自己歌唱生涯的高低著實不易，不過這場演唱會卻讓每個在場的歌迷看見了動力火車的誠實與坦白，還有那瀟灑的真性情。無關尷尬或不堪，一切不過就是生命的考驗。這一刻我們才終於懂得了動力火車歌聲中的穿透力究竟何來，因為他們唱著的，是他們用人生做賭注的成果，也是他們從一而終的夢想，更是他們所能為那些不曾放棄過他們的人所唱的歌曲。



演唱會安可曲則是一連串的懷舊 K 歌，一連演唱了包含《忠孝東路走9遍》、《鎮守愛情》、《明天的明天的明天》、《無情的情書》、《背叛情歌》、《衝動》、《外套》、《當》共八首歌曲。全場歌迷跟著大聲唱和，彷彿把那些年混雜著的往事都隨著歌聲偷渡而出。那些年的人事物在我們身上或許都已改變太多，畢竟當年我們以為的成長就是改變。可是二十年過去了，坐在台下看著台上的動力火車我才明白，或許人一生的課題就是相信，相信自己有所歸屬，相信自己是為了某種天賦而生。能恆久相信著一件事，恐怕才是身為人最不可思議的能耐。成軍近三十年，出道二十年的動力火車，2005 年拿下了金曲獎最佳演唱組合，但一直到 2013 年才首次在台灣 TICC 舉辦大型售票演唱會；去年他們首度攻蛋，今年則再次唱進小巨蛋，搭著特別搭建的紙飛機第二舞台緩緩升空。這場將近四小時的演唱會不只是表演，更是屬於動力火車在華語樂壇的微型編年史。這些一步一腳印都在他們身上化成了音樂，那些不甘與灰心成了餵養他們音樂的養分，如今他們站在小巨蛋的舞台，證明了他們可以為音樂而活。他們注定是用音樂說故事的人，因為在這些歌曲中，動力火車聲聲唱著的，是他們的夢，是他們的家，是他們的路，更是他們的人生。 而看完今晚演唱會的我更深信著，這個二十年對動力火車來說，故事必然仍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