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弦行進可偷，當然旋律也可以偷。重組之王Coltrane在專輯【Impressions】中的同名作《Impressions》不僅抄了調式樂曲的國歌《So What》的和弦行進，還重組了不同樂曲的旋律。其中，A段的旋律來自作曲家Morton Gould所寫的《American Symphonette》第二號，B段的旋律則是來自作曲家Maurice Ravel所寫的《Pavane pour une infante défunte》。這些元素經過重組以後，是不是和原曲有些微連結，卻又有不同感受呢？
來到當代，薩克斯風手Chris Potter在專輯【Gratitude】中的作品《Shadow》，是以薩克斯風大師Joe Henderson的大名曲《Inner Urge》的三音上行動機的逆行為楔子（
註4），圍繞發展出全新的旋律，不落俗套的致敬方式讓人激賞。薩克斯風手Mark Turner在專輯【In This World】中的作品《Lennie Groove》則是大肆掠奪盲人鋼琴家Lennie Tristano與其子弟兵的學派「Tristano School」常見重音錯置、奇數群組的旋律型態譜寫，搭配五拍的節奏以及類似古巴音樂中《tumbao》的搶拍跨小節貝斯低音，變成更為複雜的曲調。鋼琴手Aaron Goldberg在專輯【Home】的作品《Aze's Bluzes》選定Coltrane的經典作品《A Love Supreme》極易辨認的貝斯四音動機（
註5）做為高音旋律的素材。而英雄所「抄」略同，吉他手Mike Stern在專輯【All Over the Place】將同樣的這個四音動機應用在他的藍調創作《Out Of The Blue》中，只不過是改套用於低音貝斯線來進行延伸。
音樂的三大要素，就只剩下節奏啦！雅賊們怎會放過這個下手目標呢？薩克斯風手Joshua Redman在專輯【Elastic】中的作品《Jazz Crimes》，其彈跳而切分的主題節奏乃是出自於鋼琴大師Thelonious Monk的名曲《Evidence》。但經由和聲的重寫、電風琴的運用以及放克律動的潤飾，現代感頓時大幅增加。薩克斯風手Kenny Garrett在專輯【Song Book】中的作品《Sing a Song of Song》，貝斯和鋼琴共築的易記節奏和大三和弦（
註6）平行移動的調式聲響，源於Joe Henderson的作品《Y Todavia la Quiero》。但藉由Garrett在即興時利用的一個合成音階（composite scale）造成的中東聲響，其氛圍和Henderson的原曲截然有別。
更高段數的竊賊，是無所不偷，卻又把竊來的元素整合的天衣無縫。鋼琴家John Beasley在專輯【Letter to Herbie】中將Herbie Hancock的兩首創作《Tell Me a Bedtime Story》與《Maiden Voyage》結合為全新的作品《Bedtime Voyage》，可以聽到兩首原作的節奏動機和旋律不停地在交織前進，經由Beasley的縝密安排所編寫出。整首曲子不停地與原曲呼應連結，卻又有著完全不同的氛圍，是極具藝術性的神偷之作。而小號手David Smith在專輯【Anticipation】則是把鋼琴大師Thelonious Monk的《Ask Me Now》的和弦行進挪用，旋律則是利用了同樣為Monk的創作《Misterioso》的大跳音程動機。唯《Misterioso》中全為正拍的節奏在Smith的編排下改為大量的反拍，增添許多演奏上維持節奏穩定的困難度。這首有趣的結合創作，曲名為《The Question》，也暗示了它的源頭何在。
在藝術或音樂的範疇中，創意的借用必然是創作的一環。但是，抄襲與致敬乃是一線之隔。手法粗糙，不僅無法予人耳目一新之感，更無法讓人感受到創作者的誠意。而能讓人覺得精采而又能和原曲產生連結的，必然是音樂家精心設計出的產品。謹以這篇文章提供爵士樂中的經典竊樂範例予大家參考，願大家都能付出更細膩的心思來看待創意借用，創作更多精采的好作品！
註4：《Inner Urge》的三音上行動機其中之一為F B C，Potter在《Shadow》則轉調並顛倒為Ab G Db。
註5：此四音動機為F Ab F Bb。
註6：三個大三和弦為E C D。
※本文感謝國內爵士小提琴手黃偉駿以及爵士薩克斯風手謝明諺協助提供專業意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