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房間裡-陳老闆唱片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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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輝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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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晨光可以在中午之前,照進來這個一年開不到十次窗簾的臥室裡。 她一邊輕撫著他連眼睛都沒張開的睫毛,一邊問:「昨天坐我們旁邊的那個大叔說的『宰茲克斯』,在什麼地方呀?」 「字母怎麼拚?」他眼睛還是沒想打開的意願。 「Zyzzyx」,她邊唸邊喀喀喀的傻笑。 「幾年前,我在一間B級汽車旅館,看過一部叫『Zyzzyx Road』的舊電影,應該是裡頭有溫泉的加州某郊外。」他醒了。
她把放了檸檬片的水瓶,拿到床頭,他終於願意完全起身。 「很難看,難怪上演時,票房只有30美元。」他喝了口水後,好像想起什麼似的。 「有把電影看完嗎?」她把檸檬片撈起來,像吃口香糖的嚼了起來。 「嗯。這片子只有兩個人,我對女主角時不時吸著紅色奶嘴,印象深刻。」他眼睛搜尋了藍芽遙控器。 「聽『Marc Moulin』好不好? Zyzzyx好像馬克穆林會取的名字。」她用手機連上藍芽,喇叭的單簧管鑽進Funk切分音明確的電風琴節奏裡,女生主唱時,他打了一個呵欠。 「【最高機密】裡的《IN MY ROOM》真不適合酒醒的早晨。」他打算起來,將上半身弓起。 她輕輕地把他按回去,像悄悄話的湊上他的耳朵:「不會啊!Jill Scott的高亢會讓我有靈魂飽滿的起床號情緒。」 不知道什麼時候養成的習慣,他每個月總要陪她幾天。 通常,在她生理期剛過的隔天,先討論好,想吃的晚餐,回家前的酒吧。 當然,有時候天氣異常,或是找不到合適的館子,他們也會上超級市場,買點熟食,帶幾瓶季節與價格適當的紅白酒,然後聊完全「意料之外」的話題,既不是工作也和社會時事無關。 (比「廢話」還要嚴重許多的那種。) 彷彿不是這地表上的人類。 直到隔天醒來。 有天,辦公室的同事,問關於他的事,說是在超市看過幾次,但不好意思干擾她,因此就沒打招呼了。 她一律統一回答:「下次要叫我啊!讓地心男人請我們吃超級大餐。」 每次,快天亮時,附近總有隻公雞會不斷的怪叫。 於是,這隻從未謀面的雞,經常成為起床前,他們話題的序曲。 「地心城市有像KFC這種炸雞店嗎?」 她一邊像幫小孩抓癢那樣,用指腹比輕撫重一點的來回緩緩摸著他的背。 「地心沒有垃圾食物,這是最遺憾的事情。」換他幫她抓背。 「平常看不到這麼細膩完美的背也是地心的另一件憾事。」她的皮膚非常透白,因此,從後頸沿著脊骨到臀,幾乎沒有一點瑕疵的薄覆在骨頭上,要瘦到某種勻稱狀態,才能這樣。 「即使你覺得完美的不得了,自己卻永遠看不到,是我的遺憾。」她又放了馬克穆林。 「《Stomp》!我有這單曲黑膠,是那公雞給的靈感嗎?」 合成器發出了雞啄米的聲音,伴隨著鼓聲前進。 真有精神的早晨。 「我們12:00要到水波蛋Brunch,親 愛 的 要起床了。」她淋浴且換好衣服,覆在他耳朵,用奇怪的斷句,幾乎聽不見的耳語催促著。 天氣越來越熱。盛夏一到,她有12個禮拜的假期了,可是他這時候要伐木以及植樹,嚴重的體力勞動結束後,已經是有涼意的秋天。 他們從來沒有一起渡過惱人的焰夏。 從N/B bar回來時,已經超過午夜。 倆個人連衣服都沒換,直接熟睡。 因為冷氣太強,她起來調整,順便去上廁所,上完後,竟然睡不著了。
她小心翼翼地用手機放了【Sam' Suffy】的視頻,在微光下看著沉睡的他的表情。像觀察收藏品的細膩檢視,他的臉提供給她不可思議的安全感。 (只要和他一塊睡,從來沒有失眠的問題。) 沒多久,他也起來上廁所。 「煎蛋捲,好嗎?」上完後,他走到冰箱。 「冰箱裡還有白酒吧?」她接了酒瓶,拿了葡萄酒杯。 「吃鱈魚起司條就好了。」然後,摟住他的腰。 「上次,你說工作這段時間,如果在沒網路的地方,有緊急的事,可以找棵大樹,跟樹說了,你就會聽到我要跟你講的事。」 他喝了口白酒,看著她。 「『樹』,到底要多大?」她塞了一把鱈魚起司條到他嘴裡。 他覺得很無奈的躺回床上,悶悶的問:「這張專輯中文居然叫『知足常樂』,真令人好奇。」 她把他的手臂伸展成她可以當枕頭的狀態。
陳輝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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