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蘆葦可以證明 -《陳老闆唱片偵探社》

Classical Music Review

陳輝龍

2018/3/25

濱谷同學約了兩天後在他的辦公室碰。
以一種最順利的效率，他直接把我們送到在行車途中、即刻訂好的家庭式日租公寓。
(這彷彿是他日常的工作項目，連什麼時候訂的都沒察覺。以我和小朵的職業敏感看來，這不尋常。)

我們下車時，他從車窗對我們輕喊：「見面那天，暴風雪應該就會停了。請放心!」
這個畫面讓我想起了更多從前的畫面連結，像速度快到算故障的PPT放映，或是慢了點的影片片段。

我開始想，我們小學坐隔壁四年，他，對我來說，有什麼記憶點。

這個日租套房，珍貴的面對著御苑的護城河，雖然窗外降雪量變本加厲的繼續沖擊著風景，不過，對於他第一時間直接訂到房間，且在不錯的地段，真的要佩服與感激。

就像他的G-Class吉普，竟可以疑似違反交通規則的方法，直接泊在人潮如逃難的巴士站裡，一樣，只能繼續以「神奇不已」的情緒來平撫一再的驚奇。

雪量似乎有增無減，隔音不錯的窗外，聽到的是毫不留情、由天空拋下數不清的巨量小雪球聲。
沒有車聲、更別說人群的行動聲響了。
「這個地球表面上人口密度冠軍的首都圈裡的人，都到哪了?」恢復活潑聲線的淺倉朵小姐說了我在心裡的納悶。

《給不乖小孩的怪談》，我轉身瞥見小朵躺在沙發上，捧著的書名。
書看起來非常舊，書背甚至用牛皮紙膠帶修補過，封面是張膠彩畫，一個穿著白色浴衣的白臉女子，腰帶和衣腳飄曳的走進暴風雪裡，畫裡的雪況，跟此刻的窗外差不多。
「是小泉八雲的怪談系列嗎?封面那個人很像他的招牌作品『雪女』。」
她拉我一塊躺在沙發上，給我看目錄，有些像小泉八雲的作品，有些則像比較恐怖的日本民間傳說。
「我回聖心女子大中學『避靜』的那段時間，在初中部圖書館發現了這本懷念之書。」
她說睡午覺前，有時候，值班的修女姆姆看她們太興奮，就會選個故事，讓大家有點害怕的乖乖趴在桌上。
這麼奇怪的方法，居然在這種老牌教會名校實施，好像有點怪異。

她一下子就睡著了，從鼻息發出輕輕的鼾聲，好久沒聽到了，講起來我們已經分開了一個季節那麼久的時間了。
我悄悄的把她的頭移到靠枕上，蓋上毛毯，把那本怪異的童話故事拿起來，離開沙發。

我在窗邊的事務桌上，把本來買了要回事務所喝的免稅店威士忌打開，從空蕩蕩的冰箱拿出冰塊，放進其實應該是裝啤酒的高杯子裡，再打開繪本，才發現書其實滿厚的，精裝的厚外殼打開，目測的內頁大概有十多公分。
這麼厚而且豪華的童話故事集，現在看起來不可思議，不過一看版權頁是昭和初期的作品，就會覺得不足為奇了。
那時候，每本書都要做成這樣，才會有大人願意買回家，換句話說，這是『大人的視角』，由大人買來唸給小孩聽的繪本，大致上，識字太少的兒童是不可能自己讀的。
或者，裝飾在書架上，也很有作用。

讀到大概一半的時候，我有點倦意，索興躺到床上，對著床頭燈吃力的想設法讀完。
完全入睡前，眼睛餘光看到的是封底是雪落在芒草叢，雪女的衣角沒入分不清是雪、還是蘆葦的白畫面裡。
另外，模糊迷茫的耳朵傳來難忘的琴聲，霍洛維茲的舒曼《兒時情景》，只不過，實在太睏了，音源怎麼來的，已經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