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K專訪 / 從《AGA》到《AGATHA》江海迦用十年尋見真我
All souls are lost until they are found - 江海迦(AGA)曾經也在音樂和人生中迷了路,並有過嚴苛的自我要求和壓力。
2014 年她初出道,雖然憑口碑不俗的歌曲,被視為唱作新星,但當其看到按公司建議、以本名「Agatha」縮寫所命名的首張創作專輯《AGA》時,心裡卻有種莫名的迷惘,「這名字和形象,明明象徵我給受眾的音樂初印象,不過又好像不完全似自己⋯⋯或是出於唱作人的敏感度?我開始不停思考:到底江海迦是誰?有何本質?又渴望創造怎樣的音樂?」
十年來,她帶着迷思走過高高低低、不斷尋尋找找。直到 2023 年夏天,終於完成因疫情數度延期的首次紅館個唱《ONEDERFUL LIVE》;緊接今年初春,有幸用原名推出最新專輯《AGATHA》,其笑言總算尋見真我本色,「當下自覺已完成『舊時區』挑戰,解開種種糾結與執念。迎向『新時區』考驗,我期盼以更無畏的心懷,擁抱一切未知的可能。」
演唱會開啟新階段旅程
2023 年,不僅是香港走過疫情陰霾的復常之年,也是 AGA 音樂生涯步進新階段的代表之年。入行前,她已為天王天后撰寫過許多好歌;入行後,個人亦累積了包括〈一〉、〈3AM〉及〈Tonight〉等知名作品,加上各大頒獎禮所獲得的獎項和認同,可說早已具備在紅館做演唱會的「入場劵」。
無奈世事難測,2020 年她首度公佈舉辦《Round Midnight Live》,卻不巧遭遇疫情初爆發要延期;2021 年再宣佈舉行《Gaia Live》,竟又遭遇疫情第五波衝擊,必須二度取消;等了又等,及至 2023 年疫情退卻,她和團隊才可憑《ONEDERFUL LIVE》登上心目中的表演殿堂。試想想,箇中的心理轉折及危機管理等,相信絕不容易面對。
「我都覺得勁神奇!本來只是搞一次紅館個唱,沒想到卻有機會分享三次體驗。」AGA 幽默回望途中風雨,「雖然首次紅館個唱過程曲折,但我向來是好相信『Timing(時機)』的人,認為做音樂必須結合『天時、地利、人和』才能成就最好。
所以這幾年間,那怕有過無數失落、擔心和憂慮的時刻,中途又有人邀請我到其他場館或地方演出,或建議改用別的模式進行演唱等,我都一一婉拒。」她直言,即使不知等到何時才能上紅館,「不過,一想到紅館是最渴望登陸的舞台,又期望完整地將蘊釀多年的想法及不同作品串連成藝術品,用以回報支持自己足足十年的同事、家人、朋友和 Fans,最終還是決定堅持下去!」
皇天不負有心人,2023 年 8 月,AGA 總算圓滿實現了《ONEDERFUL LIVE》的紅館美夢,「深感這是最佳的 Timing,並獲得很多意外的啟發。」她憶想三度調整流程、三度調節心態的過程,無疑是有點反覆不定,「但數度遊走在『將要得到卻失去』、『失去了又重獲』之間,反而令自己獲得多次機會去想清楚,到底做演唱會是怎樣的一回事,繼而重新地審視對唱作、生活以至生命的真正追求,同時也磨練了意志,也學懂怎樣去認真傾聽心聲及堅信直覺。」
別迷失於匆匆日常中
AGA 說做歌手很容易 Lost Track of Time(忘了時間),「這行業確是多姿多彩,但日程太匆忙、生活太擠擁,往往亦容易看事情理所當然,或衍生出一些慣性與惰性,像不自覺地重覆創意,或脾氣變得躁動,模糊了處世的界線,以至損耗生活的熱情或想像力。」
例如她自言是個慢熱得來卻很堅執要做事的人,「每次過年,初一至初四,人人去玩的時候,自己一定會留守在錄音室中工作,好想要快快趕工序、追進程。」這情況,從前 AGA 不以為然,直到疫情出現、所有展演停止,就連一般社交、親友相見都困難,她才驚覺過去太沉溺公事,原來賠上了許多跟至親至愛,甚至跟自己相處的時光。
「當我都沒有生活,對世事麻木無感,又怎樣創作有情感的歌曲、演繹曲詞的意境呢?」這份覺悟,促使 AGA 在去年少有地抽出半年時間放了個大假,並抓緊世界旅遊逐漸重啟的時機,前往心心念念許久的荷蘭學開船、新西蘭玩跳降傘、英國學駕駛小型飛機、到北歐看北極光,以及參加一趟靜心的退修營,透過 Sound Bath、瑜珈等活動,好好尋問心中感受、照顧自己的需要。
「以前我會比較收埋不好的自己。行出來也硬要自己表現正面和強大,但經過這次難得的小休,到處走走看看新風景,整個人放鬆不少,
大假歸來後,AGA 也就將演唱會由最初《Round Midnight Live》較私密的「Dream」主題、《Gaia Live》較宏大的「大地之母」主題,談珍惜生活環境,調整成《ONEDERFUL LIVE》回到音樂原點、更純粹與人共享創意的主題。
「前兩個題材我都很喜歡,只是經歷幾年間的成長和蛻變,心情已經不一樣,既沒有了原先的緊張和擔憂,也逐漸體會無論世界怎樣變,音樂已經融入個人生命中,是誰都不能動搖的根基,而比起躲起來獨樂樂,跟別人交流音樂和創意,又是最大的快樂源頭。於是就思出《ONEDERFUL LIVE》簡單卻真心的分享主題,也更能以從容不逼的心情去享受每場表演。」
回歸本名談自愛之道
這題旨於最新同名專輯《AGATHA》,則以「Self-care(自愛)」作為延伸。「因着《ONEDERFUL LIVE》,我肯定了個人最大價值是用生活做創作,也發現原來從前對自己最 Harsh(嚴厲)的不一定只是外界意見、網上抨擊,有時更多是來自本身的不自信、裝堅強。
所以做《AGATHA》這專輯時,我自然而然想到用 Self-care 為主題,希望告訴自己:未來不要太恐懼或逞強,也別管他人怎樣看待 AGA/AGATHA 這個人,我都願意接納或強壯、或果敢、或軟弱的自己,就盡情做一個 Honest(誠實)的唱作人,做想做的事、過想過的生活吧!」
AGA 細心解說《AGATHA》Disc 1 和 Disc 2 編排。這張專輯繼續由其恩師舒文監製,收錄 11 首歌曲以及 1 首 bouns track,以「混沌亦是個樂園」作點題,帶出自愛的核心。「我好感激他和所有創作者都樂於聆聽和了解我,同時也開放地表達各自的觀點,坦誠又同心的『人和』對作品很重要。」
談到 Disc 1 第一首歌〈City Pop〉,她認為如像填詞人林若寧贈予的禮物。「我是個常感『唔 Fit in』主流的水瓶座,內心小劇場時有不同矛盾,例如我好鍾意群體合作,但偶爾勁享受 Anti-Social 的獨處,這首歌恰好描畫到孤寂與熱鬧交纏的衝突感,好入心入肺;至於另一首〈Tomorrow〉就從自身角度出發刻劃較少流露的脆弱一面。」
請擁抱獨特的自己
而 Disc 2 就更集中展現自愛的不同層次。當中旅程歸來寫成的第一首作品〈Mizu〉(日語「水」之意),靈感啟發自 AGA 在荷蘭參觀梵高繪畫名作《星夜》,從對方不在意世人想法,始終相信「What is done in love is well done」的美學與人生觀中,反思到當代人沉溺於社交網絡,也過度依賴 Like 數、點擊或 Comment 來定義自我等盲目現象,「追求更好的同時也能多用欣賞自己而非責怪的模式,會比以前更懂得愛自己。
像演出前,我一定要留 15 分鐘給自己,好好冷靜來思考和投入狀態。「從前以為長大就是改變自己,但現在懂得真正的成熟是要活出真我。現在就算世界逼迫人們要追趕甚麼都好,我已學會不必盲從或刻意遷就,而是去多欣賞自己的慢熱和內歛,就按個人速度處世好了。像每次演唱幾忙幾趕,臨上台前我都會堅持獨處和安靜 15 分鐘,盡量專心去投入和感受表演的能量。」
至於美式復古曲風的〈Count to Ten〉亦延續〈MIZU〉及〈Miss u Goodbye〉別委曲求全的省思,以更跳脫和灑脫的節拍,配合 80 年代美式驚悚片風格的 MV,向每個受眾傳遞勇敢擺脫操控、盡力尋回內在光采的鼓勵訊息。「我深信音樂互相影響的感染力。」
AGA 以〈Special One〉為例,「在紅館首唱這首歌,對我有莫大的意義。因為未入行時,我以歌迷身份和姐姐在紅館山頂,欣賞到 Eason(陳奕迅)演唱〈當這地球沒有花〉後,內心就被激發出想唱作的願望。」
往後 AGA 兜兜轉轉入了行,機緣認識了 Eason 本人,「每次出騷都會鄭重地 Message 感謝他,亦暗中好想日後邀請他當紅館嘉賓,卻不敢開口。沒想到,等了十幾年,這次演出同事很好私下幫忙安排,Eason 又好有心百忙抽空來參與,令天馬行空的夢想得以成真,我真的非常非常感動!」
而 AGA 專門寫出〈Special One〉這首歌,就參照 Eason〈大開眼戒〉的歌詞「若你喜歡怪人/其實我很美」為靈感,「希望勉勵大家,不要害怕自己很奇怪,請擁抱你的獨特性和奇想,總有一天會尋覓到一位懂得欣賞你的 Special One,就算還是找不到同類,最緊要自己要放過自己。」
而另一位 Special One、日本傳奇音樂大師坂本龍一,也啟迪 AGA 對於「音樂與聲音」、「創作與生活」的新見解,「坂本教授生前為了探索音樂、連結人心,曾在福島 311 地震後跟團隊從海中打撈出一個殘存的鋼琴,並嘗試用它來繼續演奏,藉 Out of tune(走調)、但來自 Nature(自然)的琴音,引導人們感受和再思音樂、聲音與生命的頑強力量。這觸動我在這後疫時代,也想用音樂跟不同藝術家和創意工作者,一起去迸發不同火花。」
願與你走向下個 10 年
因此這次專輯特設了限量 300 張的《AGATHA x WASHI Limited 300 Editions》版本,採用 WASHI JEANS 品牌和紙線丹寧布包裝,「品牌創辦人是出身傳統家庭卻敢於突破的時尚達人,他特別的成長故事和高超紙線丹寧技藝,深深地打動我。更感激創意總監 Colin(麥濠麟)又瞓身支持,摷出家中珍藏牛仔褲跟他合力幫專輯策劃了一場新碟及展覽發佈會。」
在場內,大家可以欣賞到 AGA 為每首 demo 錄製解說聲帶,18 歲時其父親送贈的第一支錄音咪、大碟《Ginadoll》的母帶光碟,以及圍繞整個場館的捲軸歌詞裝置。
「多謝眾人陪伴我實踐願景,也多謝自己努力去表達、溝通,克服不同難關,完成一次又一次奇妙的任務。像展場中,由我構想的 The Road & The Light 分區,過去每首歌都像一盞明燈,引領我穿越黑暗往前進,即使不知下一站是哪裡,但我想用心去感受和提煉,它們總會以不形態的作品呈現於世上吧?」
她還微笑許願,「我的歌常關於時間『Once、Now 和Everlasting』,我想 Once 代表十年前的我,Now 是當下的我們,Everlasting 則是希望十年過後,仍有其他人在聽我的歌。隨專輯牛仔布料的變化,且看未來我們又會活成甚麼新模樣吧!」